《亡明遗问》编剧：沈  沉 

题  词

天下乱纷纷，征伐何曾惜草民，血沃中原五千载，可闻，若个王朝不杀人？

青史对青灯，莫向穹苍诉不平。今古兴亡多少事，谁评？但问姑苏柳敬亭。

调寄【南乡子】

出场人物：

刘  欣  原河南信阳李岩部将。本嗓小生。

袁红娟  袁崇焕之女，19岁。袁崇焕被杀时年仅5岁。茅山山寨三寨主。刀马花旦。

江凌云  原袁崇焕侍卫，现为茅山山寨二寨主。老生。

秦少风  茅山山寨大寨主。红净。

多尔衮  清初摄政王，清军统帅。大面。

多  铎  多尔衮之弟，时为麾下先锋。袍带丑。

吴三桂  明遼东总兵平西伯。老生。

其  他  喽啰  镖客  司仪  丫环  清军兵士  山寨女兵  百姓

序  幕    劫银

时间：1644年3月的一天。

地点：江苏句容茅山脚下。

         [ 袁红娟内唱旦腔：

恨昏君害忠良国土沦丧，

 [ 四喽啰拥袁红娟戴半面具[1]红髯上。

袁红娟    （唱）亏义父抚养我占山为王。

今日里下山来张罗撒网，

        [ 探马上。

探  马  报！有一镖客押送四辆大车，正从此道而来。

袁红娟  可有镖局旗号？

探  马  车上没有镖局旗号，押镖的是一青年男子。

袁红娟  照此情景，定是不义之财，取之何妨！兄弟们，埋伏了！

        （翻上半面具。唱净腔）

劫富豪聚粮饷资助闯王。

        [ 袁红娟与四喽啰分下。

        [ 四镖客推车引刘欣上。

刘  欣  （唱）

昏君无道乱纲常，

大泽义兵起四方。

兄长命我筹粮饷，

助闯王救黎庶重建家邦。

        来此何地？

镖  客  已到茅山脚下，距南京还有120里。

刘  欣  此处山势险要，必须多加小心。

        [ 袁红娟与四喽啰上。

袁红娟  此山是我开，此树是我栽，要从此经过，留下买路财！

刘  欣  大路通天，各走一边，我劝你不要莽撞了。

袁红娟  你要是能赢得了你爷爷手中的枪，我就送你过山，要不然——

刘  欣  怎么样？

袁红娟  你就乖乖的把车留下。

刘  欣  大胆草寇敢来挡道，看剑！

        [ 开打。

袁红娟  （照面）你长得可真帅。

刘  欣  休得胡言，看剑！

        [ 开打。四喽啰押镖客与车下。

        [ 开打。

袁红娟  你就这两下子，还敢在你姑奶奶面前逞能，快逃吧，饶你不死。

刘  欣  （一头雾水）你胡说什么？

袁红娟  （自知失言，赶紧掩饰）我说，你敢与你爷爷比枪？

刘  欣  比就比，怕你何来！

袁红娟  你是个小白脸。

刘  欣  你是个丑八怪。

        [ 红娟羞惭，以须掩面。

        [ 二人比枪。刘欣马失前蹄被擒。袁红娟对着刘欣在脸上刮了一下。

袁红娟  押回山去。

        [ 四喽啰押刘欣下，袁红娟耍枪亮相下。

第一场    结褵

时间：紧接上场。

地点：茅山山寨中堂。

        [ 江凌云上。

江凌云  （唱） 昨夜晚微醉后心潮泛滥，

思往事不由人气满胸间，

崇祯帝无道君忠奸不辨，

袁大帅遭寸碟命丧黄泉。

凌云我闯牢监支身入险，

救出了小红娟亡命天边。

多亏了秦寨主忠肝义胆，

收留我义父女聚义茅山。

金乌玉兔频频转，

一晃过了十四年。

红娟她，亭亭玉立英姿现，

一身武艺赛儿男。

今日她，下山去把消息探，

定有佳音传回还。

        [ 探马上。

探  马  报！袁寨主回寨。

江凌云  快快有请！

        [ 袁红娟上。

袁红娟  拜见义父！

江凌云  快快请起。

袁红娟  谢义父！

江凌云  我儿下山打探消息，可有收获？

袁红娟  消息没有打听到，可发了一笔大财。

江凌云  此话怎讲？

袁红娟  山下来了一队镖车，我把它给劫了，想不到车里都是白花花的银子，足足有几万两呢。

江凌云  如今兵荒马乱，何人如此大胆，运送这许多银两？其中必有缘故。不知是何人押送？

袁红娟  没有镖局的旗号，押车的是个小白脸。

江凌云  此人现在哪里？

袁红娟  就在寨内，听候义父发落。

江凌云  带他上来。

喽  啰  二寨主有令，带押车的小白脸！

        [ 二喽啰押刘欣上。

刘  欣  （唱）红须汉武艺比我精，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双方交手我被擒。

大胆且把寨内进，

看他把我怎施行。

江凌云  你是何人，通上名来。

刘  欣  要杀便杀，休要多言。

江凌云  眼下兵荒马乱，你孤身一人，押运数万两白银，一无官兵护卫，二无镖局押送，定是富豪官宦转移财产，你要从实招来！

刘  欣  呀呸！方今昏君无道，民不聊生，四方豪杰共襄义举，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。不想尔等草寇，占山为王，打家劫舍，还要抢夺我这为义军筹集的饷银，真乃丧尽天良，无耻之极！

        [ 江凌云与袁红娟为之一惊，二人面面相觑。

江凌云  呀！

        （唱） 听他言来心内惊，

袁红娟  （唱） 却原来他不是富户豪门。

江凌云  （唱） 急忙上前来解捆，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不该得罪江湖人。

        [ 江凌云上前解去刘欣的绳索。

江凌云  壮士受惊了。

刘  欣  这是为何？

江凌云  原来壮士筹集银两，乃是资助义军，老汉不知，多有得罪。儿呀，快快过来为壮士赔礼。

袁红娟  这位壮士，红娟给你赔礼了。

        [ 刘欣打量红娟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

刘  欣  你……

袁红娟  你什么，还想跟我比枪？

刘  欣  原来你就是那个自称“姑奶奶”的丑八怪。

袁红娟  （卟哧一笑）算你有眼力。

江凌云  敢问壮士，因何孤身一人，运送这许多银两，去向何处？

刘  欣  老丈容禀！

（唱）  开言我把老丈唤，

听我刘欣表家园。

我本河南信阳县，

结义兄弟名李岩。

河南连年遭大旱，

村村横尸道路间。

他与夫人散尽家财来收敛，

投奔李闯作了先行官。

江凌云  信阳李岩公子仗义疏财，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，我也多有所闻。原来你就是他的结义兄弟，老汉失敬了。

（唱）他命我动身到苏皖，

筹集资财作后援。

一月来，我筹得白银有四万，

亲自押送到茅山。

既蒙老丈来动问，

实情相告不隐瞒。

袁红娟  呀！（唱）

听他言急得我浑身是汗，

不由我袁红娟满面羞惭，

原来他，一心要把朝廷反，

起义兵筹银两解民倒悬。

回头我把义父唤，

        我说爹呀，这回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。

江凌云  （唱） 十四年，我等的就是这一天！

刘  欣  不敢动问老丈尊姓大名，因何在此啸聚山林？

江凌云  贤侄听了：

        （唱） 提起当年泪不干，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贤侄听我表根源，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大帅真名袁崇焕，

江凌云，我是他的侍卫官。

刘  欣  我多次闻听人言，这袁大帅被朝廷以谋反罪名杀害，乃是旷古以来第一奇冤，举国上下多有怨言。

袁红娟  （哭）喂呀……

江凌云  （唱）你道她是哪一个？

刘  欣  小侄不知。

江凌云  （唱） 她就是大帅亲生之女名红娟。

刘  欣  原来是忠良之后，小可失敬了。

江凌云  （唱） 大帅他，喋血刑场成铁案，

三十余口全收监。

眼看全家都问斩，

凌云我无力可回天。

我有一女刚五岁，

千金买通监狱官，

就由我女来替死，

换出了大帅骨血小红娟。

刘  欣  老丈如此义薄云天，可敬哪，可敬！

江凌云   （唱）多亏了秦寨主忠肝又义胆，

收留我父女上茅山。

我日也盼，夜也盼，

盼望有朝一日报仇冤。

闻听李闯起兵在晋陕，

雄师攻克宁武关。

我待要，联络江南十八寨，

厉兵秣马合力挽狂澜。

今日得见贤侄面，

你我同心协力反长安。

刘  欣  好哇！（唱）

江南遍地起烽烟，

明亡只在弹指间，

但能把昏君来埋葬，

刘欣我，粉身碎骨一马当先！

江凌云  （唱） 人算总不如天算，

真乃是，千里姻缘一线牵。

        请问贤侄贵庚几何，可曾婚配？

刘  欣  刘欣自束发以来，即为扶危济困之事多方奔走，虚长二十四岁，未曾娶妻。

江凌云  好哇！我有意将我女红娟许配贤侄为妻，不知尊意如何？

[ 刘欣抬眼看红娟，红娟羞得用手掌捂面，眼睛从指缝中偷看刘欣。

刘  欣  令爱花容月貌，况且武艺高强，刘欣几世修得此艳福，岳父请上，受小婿——

江凌云  慢来慢来，我还要问问她呀——儿呀，你可是中意呀？

袁红娟  但凭爹爹作主。

江凌云  （看看双方，笑逐颜开）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呀。

刘  欣  岳父请上，受小婿一拜！

江凌云  今日乃是黄道吉日，吩咐下去，寨中张灯结彩，为三寨主成婚添喜。

        [ 牌子。上男女二人为刘欣与红娟更衣。司仪上，主持婚礼，念“一拜天地，二拜高堂，夫妻对拜，送入洞房”。四丫环执彩灯前导，引刘欣、红娟下。

江凌云  哈哈哈！十四年的心愿，今日总算了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[ 灯暗。]

[1]  这种半面具俗称“磕脑”，只戴到鼻梁，可以向上翻起，如电焊工的眼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