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五)天牢刻诗
 
［京都天牢。
［章纶身披锁练，在牢中受苦。天正大暑，雷声隆隆。
[幕后合唱：
狱底燃腊到五更，
如何此地伴寒灯。 
半泓清水空中照，
一点丹心暗里明。
章  纶     （唱）
阴气严凝日已寒，
那堪狱底夜漫漫。
树头萧索风声撼，
窗外婵娟月色阑。
朝奏封章上九天，
晚来下狱就拘挛。
肌肤遍历风雷苦，
肝胆原同铁石坚。
为国敢言何惧死！
自罹大狱更无怨，
献策但知为国计，
谋生不必在身安。
朱小姐啊朱小姐，章纶我，
狱中有梦到家山，
喜见清凄玉容颜。
别后至今岁月久，
相思两地巾泪沾。
狱卒快来。
狱  卒      章纶，你有何事？
章  纶      求你给我些纸笔。
狱  卒     （伸手）拿来！
章  纶     （不解）什么？
狱  卒      银子啊！
章  纶     （叹）我已无薪俸，哪里来的银子？
狱  卒     （摇头）你没银子，纸墨怎能买得？难道叫我拿钱为你去买？怪不
得别人都说你是个戆人！
章  纶      我戆在哪里？
狱  卒      外面传说，你在旅店，得宝不要，坐等失主归还，是戆；你不识
时务，跟皇上闹别扭，是戆 ；你在用刑，还跟总管辨论忠奸，是
戆；人在天牢，还想做诗，是戆；身无分文，要我纸墨，还是戆！
戆、戆、戆！戆到底了！
章  纶     （苦笑）哈哈哈，戆到底了！
狱  卒      是戆到底了！无药可医了！
章  纶     （仰天大叫）皇天在上，我章纶迂愚而刚直，负气自高，不屈仰以
取合当世，视人君之尊不为所动，遇事辄面争其短无所忌，难道
这就叫戆吗？就算是戆，又错在哪里？老天，你说啊！我要写状子，
我要鸣冤！
[随声电火一闪，轰隆雷炸、哗啦一响，天牢塌了一角。
狱  卒     （大惊）天哪！天牢塌了！
[吓得飞逃出去。
章  纶     （呆了半晌）啊！天牢塌了？
[章纶慢慢走到震塌处，俯身察看，只见梁断瓦塌，撒满一地。
[章纶拾起瓦片，看着，若有所思。接着，他拔出梁上铁钉，在
瓦上划了几下。
章  纶     （突然大笑）哈哈哈！（仰天）老天爷！章纶无银，无有纸笔，是
您大发慈悲，赐我瓦片作纸，铁钉作笔，章纶可以刻状矣！多谢
了！多谢了！
[章纶跪地三叩，起身坐地刻状子。
[灯渐暗。幕外独唱：
风雨萧萧又一秋，
往复天时逐水流。
狱中俯仰咏新诗，
满目无言思不休。
[灯重亮。章纶人更憔悴，但仍弯腰在刻状子。
[狱卒拿着一叠纸张笔砚进来。
狱  卒      章纶，有纸笔了，你不用刻状了。
章  纶     （抬头一看，淡然地）哪里来的纸笔？
狱  卒      有人送的。
章  纶      不用了。
狱  卒      为什么？
章  纶      我已习惯在瓦上刻状了。你看，已刻了一百多片了，这么一堆。我
告诉你：刻状好啊，不蛀不烂，永保永存。哈哈，天下就是我章
纶一个人有这样的手艺！
狱  卒     （苦笑）又戆了！好吧，我还给她！
章  纶      等等，是谁会送我纸笔呢？
狱  卒      是一个男子一个女子。
章  纶     （一震）一个女子？难道是……？
狱  卒     （向外）你们进来吧！
[进来的是周京和朱琬。朱琬一见章纶如此受苦，大哭起来。
章  纶     （惊喜）是你们！
[幕后独唱：
是梦是幻拭目看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是喜是悲欲说难。
朱  琬     （冲上，抱住章纶，哭得死去活来）章郎！你受苦了！
           （唱）
总以为，你惊世华章沐春风，
定能够，一腔才志为国用。
你分明，披肝沥胆为忠义，
却为何，忠臣反而成元凶？
章  纶       莫哭莫哭，我在这里好得很呐！
（唱）
      狱中乐，乐无边，
      狱中之乐谁曾见？
傍人观听为我怜，
我在患难偏安恬！
平生所仗在忠言，
报国进言送针砭。
为臣死忠分内事，
系身囹圄不是奸。
况居天牢人安静，
免了酬酢多清闲！。
君不见，文王落难拘羡里，
方有《易经》传世间；
君不见，司马迁太史受阉刑，
方有《史记》一宏篇！
自古忠良多遇难，
遇难之中成圣贤！
朱  琬       你竟然还以苦为乐！（哭）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（唱）
闻此言万箭穿心，
古来死谏几人生？
受得艰辛有多少？
含冤受辱落一身！
周  京       （连忙劝解）朱小姐，你不要哭了！一路来哭个不停，双眼都哭
坏了，再哭，会哭瞎眼睛的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 （强忍悲喜）周兄，你怎么带她来的？不怕路上出事吗？
周  京        哎，谁也拦不住朱琬小姐啊。好了，你们俩说说私房话吧！我且在外候着。
朱  琼        好！
[狱卒、周京退出牢门。
章  纶       （扶起朱琬）你是不该来的。
朱  琬      （生气）是你叫我来的！（拿出玉戒）是这玉戒叫我来的！
章  纶      （惊）我几时叫你来的？
朱  琬      （怒）你戆直犯君，惹下杀身之祸，难道是我害你不成？为什
么要休我？你逼我来讨个说法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 我是为你着想啊！
朱  琬       且住！你什么也不用说。我只问你：当年你到我家，自愿订亲，
夫妻峰下，立下‘三不’誓愿，还记得吗？
章  纶        当然记得！
朱  琬        你说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  一是非中不娶！
朱  琬        中了吧？娶不娶？
章  纶        娶！二是非琬不娶！
朱  琬        多蒙你看得起我！那为什么休我？
章  纶        还有第三条呢？
朱  琬        你说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  非死不弃！
朱  琬        这一条你就犯誓了！我还活着，你为什么背誓弃我？　
    （又急又悲）章纶啊章纶，
（唱）
我为你，苦苦相思朱颜老，
你却是，休书一封伤我心！
自别后，灯前无眠诉笔墨，
　　　    只祈愿，月下系绳两相亲。
　　 　   想不到，春风不到冬雷到，
你让我，魂断雁荡不欲生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 （唱）
　　　    见玉戒，前事历历眼前呈，
　　　    你与我，赠戒相约婚娶情。
　　　    怕只怕，章纶生死今无定，
才忍心，斩断情缘放你生！
朱  琬        章纶，你错了，你以为这样我就能一了百了吗？
章  纶       （喟然长叹）朱小姐！你是活着，我却是死囚啊！死囚就是死人，
我当然弃你了。‘非死不弃’另一种说法就是‘死才相弃’嘛，
我章纶就是按此条休你的呀！
朱  琬       （大哭）你还活着，你还活着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 （惨然）虽活犹死啊！
朱  琬        你死我也死，这才叫‘非死不弃’！
[说罢，拿出休书，撕得粉碎。
章  纶        （感动）小姐你？那我如果将牢底坐穿呢？
朱  琬        我一生一世陪着你！除非夫妻峰化为粉尘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  （激动地）章纶三生有幸，三生有幸！
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灯暗
（六）政变昭雪
 
[明天顺元年（公元1457年）。春。
[天牢。
[章纶在整理瓦片。他捡出其中一片，凝视着。
[幕外响起了男声独唱：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同疱何事遽相违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为出忠言履祸机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牛女河边难两望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凤凰台上定双飞。
[狱门开处，润墨和周京提食盒进来。周京拿银子给狱卒。
狱  卒       这几天朝廷很乱，上头没人来查狱，你们慢慢谈吧！
章  纶      （敏感地）朝中为什么乱？你有听到什么吗？
周  京       我只听说朝中大臣对景帝夺位、不立英宗之子见深为太子不满，
景帝把上皇英宗软禁起来，其它消息不知道了。
章  纶      （想了想，忽然笑）山雨欲来风满楼矣！
润  墨      （打开食盒）相公，你还管什么风呀雨呀！自己的楼都保不住了！
吃吧，吃吧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 你这话是什么样意思？
润  墨       朱琬小姐……
周  京       （打断）润墨，不要多嘴！
章  纶      （急了）你们怎么了？朱琬小姐怎么了？润墨，说！
润  墨       朱琬小姐自从相公受刑之后，急火攻心，加上日夜啼哭，又加上
上京历尽艰辛，现在，现在……
章  纶      （急）现在怎么样了？
周  京        润墨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  说啊！
润  墨        现在双眼瞎了！什么都看不见了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 （大惊）她，她现在人在哪里？
周  京        我怕她在京无人照顾，便派人护送她回乐清治眼病去了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 （捶胸）该死！该死！
润  墨       （不满）相公，你这个人，真是无情无义！朱琬小姐为你哭瞎双
眼，你不自责，不仅休她，还咒她该死！你做人是戆，也不应戆
到这样没良心嘛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 （委屈）我不是骂她，我是骂我自己该死呀！我太自私了啊！（捶
胸顿足，大哭起来）朱小姐啊！
（唱）
          该死章纶罪孽深，
错把休书强加人。
          自以为，与人方便是美德，
          却不知，伤了淑女高洁心！
小姐啊，你千里迢迢为我来，
我却是，不为你想出口狠。
          连累你，此生无望不见天，
双目失明，我是主犯造孽人！
润  墨      （哭）相公，是我不好，我枉冤相公了！相公，你骂润墨打润墨吧！
周  京       章兄，切莫如此悲伤。吉人自有天相，朱小姐定会康复的。
章  纶     （越哭越狂）不，不，是我害了她，我对不起她！我误了她终身，
我又害她双目失明！我太自私，我是罪人啊！
[王梦闯进天牢。
王  梦     （大吃一惊）章兄，你这是做甚？出了什么事了？
周  京      朱小姐双眼失明，现回乐清治眼病去了！章兄怕误了她终身！
王  梦     （大笑）哈哈哈！莫急莫急！
[众人一怔。
章  纶      （生气）王大人，你是在幸灾乐祸吗？
王  梦      不不不，我不是幸灾乐祸而笑！章兄，你大喜来了！
章  纶      （一怔）什么喜事？
王  梦      （唱）  
石亨、元正众大臣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不满景帝夺位人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朝廷政变风云起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救出上皇出宫门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如今英宗已复位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重立太子朱见深。
章兄，你冒死忠谏，不仅无罪，而有大功了！哈哈哈哈！
章  纶      所以，你就又来找我了？你又变成认识我了？哼，无耻！
王  梦      嘿嘿，章大人，你可不能这样说话，我们本就是同窗好友嘛，对不
对？我无论怎样做都只是保自身，并无害你命啊，对不对？我奉行
的只是我的人生宗旨，明哲保身、圆滑处世，你不能说我有错吧？
何况，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和我一般啊，我只是随大流罢了。像你
这样的棱角分明、正直率真简直是凤毛麟角啊！你才是另类、异类
啊！
章  纶      我， 信以立志，信以守身，信以处世，信以待人。你，言无常信，行无常贞，惟利所在，无所不倾！在这个世上，你也许活得比我顺利，我却比你活得有份量！有尊严！
周  京      好了好了！现在且不论这些了！章兄大喜啊！大喜啊！
润  墨     （拍手）太好了！太好了！
［兴安手捧一红木盒子上。
兴  安      哈哈哈，给章大人道喜了！
章  纶      你来做什么？
兴  安      在下奉还宝珠！还请章大人日后多多关照！
章  纶     （捧过盒子，打开，只见珠光闪闪）哼！这世上多的就是你这种人！
（递给周京）周兄，完璧归赵！
[曹太监走进牢房。
曹太监     （高声）章纶听旨！
众 人      （忙跪下）万岁万岁万万岁！
曹太监      景帝监国窃位，擅立储君。孰知上天不佑，嗣子见济夭殇，并祸
及己身。朕得臣民拥戴，重践国祚。忠臣章纶，秉忠直言，致获死
罪。此乃冤狱，朕甚怜之。着立即释放，授礼部郎中之职，给假半
载，回乡休养祭祖，以嘉其忠。钦此！
章  纶     （接旨）章纶接旨！
[众皆欢跃。但章纶仍然跪地不起。
曹太监     （奇怪）章纶，你为什么不谢恩？
章  纶      当年御史钟同、大理寺卿廖庄，也是冒死反对景帝之臣，可都已被
鞭打而亡了。他们不平反，我章纶就不谢恩，永远跪在天牢！
润  墨     （顿足）你看，你看，戆劲又来了！相公啊，你管别人那么多做甚
呢？
曹太监     （笑）章大人戆得对！皇上已另有旨意，为御史钟同、大理寺卿
廖庄平反，并立祠永祭忠魂！
章  纶      我还有一事要求！
曹太监      （嘀咕）事儿还真多！说！
章  纶      我不要休假，只求皇上赐官！
众  人     （惊）啊？
曹太监      章纶，你要做什么官？
章  纶      我要做专门为别人平反冤案的官！除了钟、廖大人，还有许多大小
官员蒙冤，我要为他们一一平反！
曹太监      咱家替你向圣上禀报就是！咱家先走了！狱卒，打开锁练。
［曹太监下。
狱  卒      是。
章  纶     且慢！（紧握锁练，凄然）我在狱中，有两友相伴。如今出狱，不可
忘了故人！
众  人     （惊问）是谁？
章  纶      一个是这条铁练；一个是这堆瓦片！
（唱）
铁练有情瓦有义，
伴我三年不离弃。
风霜苦雨同受罪，
白天黑夜度难期。
听我倾诉，
伴我哭泣，
见我憔悴，
慰我愁凄，
悲我孤寂，
同我愤意，
我不眠它亦无眠，
我有气他亦有气；
我抚摸它，练黑转白，
我刻划它，瓦背留诗。
白练黑瓦，是我的知心友啊，
我和它难舍难离！
白练黑瓦，我的患难之交啊，
让我看清人间是非浮沉不足惜！
[众大为意外。
狱  卒       唉，还真没见过这种人，把牢房中这么晦气的东西当成宝贝，还
舍不得扔掉！
周  京       （感动，含泪）章兄非常人！
[王梦拿来竹箩筐，周京等人收拾瓦片抬起。

——灯暗
（七）喜堂拒婚
［幕后合唱：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章纶三月理宗卷，
平反冤错无恨怨。
唯愿那，社稷安康百姓福，
政通人和清平天。
[京都章府。
 [章纶全神贯注整理案卷。周京上。 
章  纶       （唱）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树逢春雨枝成荫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世无冤屈风清新。
 茶不思来夜不寐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神清气爽心欢欣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周  京        章兄，你又在忙啊？
章  纶        是周兄来了！
周  京       （笑）章兄，你何必不分日夜，如此劳神呢！这些冤假错案，一时如何平反得完？慢慢来就行了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  周兄，我主动要做这个官，为的就是让蒙冤的人早日重见天日！只有朝政清明，百官心安，才能造福百姓！
周  京        是是是，你的心情我明白，可你不能光顾着公务，而忘了一个重的人、一件重要的事!
章  纶        周兄，我岂会忘了重要的人、重要的事？我是日日思夜夜想啊，可前些日子实在无法脱身哪。我全神贯注处理公务完，盼的就是早日插翅飞到她身边。如今好了，手头的事差不多完结了，过些日子就可请你喝喜酒了！
周  京        （欣喜地）哈哈！哪里用得着过些日子呢？今日就能喝着喜酒了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 （不解）周兄此话何意？
周  京        我今日前来，就是给你报喜讯来了！雁荡朱家，你的岳父家，把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新娘子给你送过来了！今日就拜堂啰！
 [远处传来鼓乐声。内声：
花轿来了！
[润墨跑上来。
润  墨        相公，新娘子到了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 （惊喜）啊！这么快？！
周  京        章兄，朱小姐来了啊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  润墨，快快出迎！
[礼仪队、花轿到了门口停下。菊香捧新郎衣冠进门。
菊  香       章相公，我家小姐前来成亲了！
周  京       朱小姐——啊，不，应该叫章夫人来了。章夫人眼睛不好，章兄，叫丫环去扶她下轿上堂吧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 （摇头）不！夫人双眼，为我成疾，今天自然由我亲自扶她上堂！
润  墨        看，又戆了！
周  京        戆得有理、有情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 （走到轿前，撩开轿帘，伸手去扶新娘）呀，夫人啊！是章纶怠
慢你了，先向你告罪啊！
（唱）
　　  　今日你，红绸一方遮玉容，
　　　  今日我，冰心一片酬知音。
　　　  从今后，玉扇又题新诗句，
　　　  我与你，竹箫新谱凤凰琴。
[谁知新娘一摔手，径自轻快地走出轿来，跨过门槛，走上堂来。章  纶       （一呆，看看周京）这？
周  京       （一呆，看看润墨）这？
润  墨       （挠着头）夫人眼病好了？对，一定是这样！
赞礼官       （高声喧叫）请新郎上堂参拜成礼！
[菊香为章纶穿上新郎衣冠。章纶欲拜堂，突然感到什么不对，
忙趋步向前，走到新娘面前，突然掀开盖头巾。
周  京       （奇）是她？
润  墨       （奇）你是？
章  纶       （大惊，急）是你？
[润墨在朱琼身边左右打量。
润  墨        好像是朱大小姐！不对，又好像是朱二小姐！哎呀，糊涂了糊涂
了，到底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啊？
章  纶       （惊）二小姐？怎么是你？ 
朱  琼       （沉下脸）父母之命，姐妹之情，我只能从命嫁给你了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 （一头雾水，连声）荒唐，荒唐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？
朱  琼        章公子！
（唱）
想当初，惊闻公子遭罪愆，
姐姐她，日里忧愁夜难眠。
可敬她，立志上京救夫君，
不怕那，风霜雨雪路途艰。
可怜她，弱质柔躯一路哭，
哭坏了，双眼红肿看不见。
为公子，她舍生忘死终成盲，
没奈何，含恨回家求医眼，
闻听说，公子平冤又升官，
姐姐她，又是欢喜又忧煎。
喜的是，公子平反升官福星照，
忧的是，盲女怎结并蒂莲？
难作贤妻难教子，
难作夫人难露面。
因此上，她求易妹代嫁去，
说的是，一胎同胞一根弦。
我感姐姐明大义，
我感父母求可怜，
      我为姐姐来代嫁，
      天塌由我来补天！
几月来，你不提亲事，我姐姐怕你无人照顾，让我代嫁而来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  （大声怒吼）什么代嫁？这叫荒唐透顶！
（唱）
一席话，听得我，如雷轰震，
      人世上，哪能有，如此婚姻！
      朱琬她，身患病，为了情义，
      易小妹，代己嫁，成全章纶。
      我章纶，岂能够，负心失德？
      她便是，全残废，也是我的夫人！
朱琼，你随轿来，随轿回去。我要把你姐姐接来拜堂！
润  墨        这恐怕不妥吧，花轿已经到堂，好像应该与二小姐成亲才是啊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  （唱）
想章纶，寒窗十年读圣贤，
心牢记，情义诚信重于天。
　  与小姐，两心相印订婚约，
　  理应当，百年相守情不迁。
更何况，她双目失明皆因我，
我岂能，恩断情绝把心变？
我若是，雪上加霜将她害，
若如此，章纶怎立天地间?
朱  琼     （哭）我也不是想嫁给你的。但是花轿出门，满村皆知，若是回
头，岂不是未拜堂便被休妻，叫我如何做人？叫我再嫁何人？不
如死了算了！
章  纶     （惊）死不得，死不得！二小姐，你我虽无姻缘之份，却有妻党之
亲，我章纶不能对不起你。这样吧，你先到后堂坐一坐，让我来想
个办法，解这难题。
朱  琼      也只好这样了。
[菊香扶朱琼进内。
章  纶     （着急来回走）哎呀，这事可难煞人了！
周  京       章兄，此事万万大意不得，你要好好想个办法，切莫伤了二小姐
的心，更不能让二小姐难做人，误了她的终身！
章  纶     （拉住他）周兄，你说这个朱琼，真是不懂道理！她怎么能答应
代嫁呢？糊涂！糊涂！
周  京      （不满）依我看，不是朱琼糊涂，是你章纶糊涂！
章  纶     （奇怪）怎么反是我的错了？我怎么糊涂呢？
周  京       章兄啊！
（唱）
这朱琼，分明是，
百分百，有情义，
百分百，识大局，
百分百，能舍己；
百分百，成人美，
百分百，有道理！
她一举一动令人敬，
既聪明来又伶俐；
性格开朗人大方，
惊世美丽无处觅！
章兄，我真羡慕你，有这样的姑娘肯嫁给你，是你的福气呵！我若
有这样的福气，有这样的姑娘嫁给我，是祖宗的积德，谢天谢地都
来不及呢！
章  纶     （哈哈大笑）真的？
周  京      岂会有假！
章  纶      那好，趁这里一切现成，你就和她成亲吧！
周  京       都什么时候了，你还有心思开玩笑！
章  纶      谁开玩笑了？来来来，快穿上新郎衣冠！
[章纶将新郎衣冠脱下，硬把周京穿戴起来。
周  京      （躲避不及）这如何使得？这如何使得？
章  纶       如何使不得？你有情，她有意，这才是天生一对，地设一双啊！
伴娘，快扶新娘上堂！
[菊香内声：是，有请新娘上堂！
[菊香扶盖着头巾的朱琼上堂。
章  纶      赞礼官，快快让新郎新娘行礼！
赞礼官      新郎新娘交拜天地！
[鼓乐声响，周京和朱琼行礼。章纶悄悄走了。
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灯暗
 
（八）寻妻团圆
 [幕后合唱：
晨光未启足迹勤，
寻遍山水无踪影。
咫尺天涯难相碰，
愁绪徘徊心不宁。
[雁荡山深处夫妻峰背后。溪边。一群美丽的村姑戏水舞蹈。
[章纶衣衫不整，汗流满面，寻觅而来。
章  纶      想我那日，到了朱宅，谁知朱琬已经出走，不知下落。我那岳父朱
老爷只说是“只在此山中，云深不知处。”因此我爬山越岭，寻觅
朱琬。
（唱）
行尽山水，未与离人遇，
前事悠悠，伤别揪心痛。
青草依依，人面今何在？
云海茫茫，何处觅芳踪！
唉！朱琬啊朱琬，你到底在哪里啊？一月来，我爬山涉水，苦苦
寻你，你为何躲着我？为何不愿见我？
[忽见一个村姑，不在溪中汲，却用一个玉杯，在一悬崖绝壁缝隙
中，接那一滴一滴的泉水。
村  姑    （唱）
山深林密隐茅舍，
鸟鸣鸡啼过小溪。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悬崖泉水涓涓滴，
　　　 接满玉壶洗眼翳。
章  纶     （好奇）姑娘，你为什么不用溪水，却接涓滴泉水？
村  姑      这泉水能治病。
章  纶      治什么病？
村  姑      能治眼病。
章  纶      你家里谁患眼病？
村  姑      是一个来求我爷爷治眼病的小姐。
章  纶     （连忙）那小姐姓甚名谁？
村  姑      听说她姓朱。
章  纶     （大喜）请姑娘带路，让我一见朱小姐。
村  姑      相公请随我来。
[村姑带章纶到了一个草舍，见朱琬坐在一张木桌前，双眼被白布
包着。
朱   琬    （唱）
空山寂寂听鸟鸣，
声声入耳更凄冷。
幽居寂寞无侣伴，
难掩心中万千情。
深谷求医治病眼，
几时云翳开光明。
[朱琬听到脚步声，回头。
朱  琬      小妹妹，你回来了？
村  姑      是啊，取神水来了。小姐，有一位……
章  纶     （按住嘴巴）禁声。（示意村姑下）
          （旁唱）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踏遍青山终寻到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顿时悲喜起心潮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只见她，双目失明人憔悴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可怜她，寂寞幽居受煎熬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求上苍，大慈大悲赐仁德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神水能将双翳疗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即便上苍不开眼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章纶此生，也与她同偕老！
[章纶轻轻过去，放水进盆，到朱琬身后，解开白布，醮水为她洗眼。
朱琬紧闭双眸，发觉手法不对。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，她显得很是
紧张。
朱  琬      小妹妹，你今天洗眼，好像变了手法呀？啊哟，太重了！轻点，轻点！
            [村姑拿药水。
村  姑      不是我……
章  纶     （忙制止）嘘——！
朱  琬      奇怪，好像是两个人。哦，是药王爷爷来了吗？
村  姑      爷爷采药去了。他留下一瓶药水，叫我慢慢滴到你的眼里！
朱  琬     小妹妹，你快滴，快呀！
            [村姑要去滴药，章纶示意让他来。并对村姑耳语，村姑笑给，章纶滴药。村姑下。
朱  琬     （高兴地）啊，这药水好清凉啊！
           ［村姑端一碗面上。
村  姑      朱小姐，来，我给你烧了一碗面，你先吃了吧！
朱  琬     （接过面吃了一口）小妹妹，这面怎么是生的啊？（又夹了一口，呆住）这面里还有东西！（她停住了手，激动地）玉戒！生面！是你来了？
章  纶     （深情地）是我来了！我就在你身边，我永远都在你身边！
            [朱琬慢慢站起，伸出手向四周摸索。章纶拉住她手。
朱  琬     （大吃一惊）啊！章、章纶！你，你……
[幕后独唱：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猛然一碰心颤抖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是梦中遇旧偶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相见无言因意外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诉情思千万缕！
朱  琬      （语无伦次）你……怎么到这里来的？
章  纶       是你逼我来的嘛！
朱  琬      （拂然不乐）谁逼你来？我是为避你而到这里的。
章  纶       你不该李代桃僵，将妹妹变作章纶夫人！章纶无法，只好设计逃
出家门，在雁荡山中四处找你。这不是你逼我来的吗？
朱  琬      （惊）那，我的妹妹呢？
章  纶      （笑）当新娘子啊！看来今天已是满月回门了！
朱  琬      （大惊）你把她怎么了？
章  纶       嫁了呀！
朱  琬      （怒）那你又到这里做什么？
章  纶       找你！
朱  琬      （气得说不出话）你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 你生气啦？
朱  琬       你把她嫁给谁了？
章  纶       我也用个‘李代桃僵’的办法，把她嫁给周京！
朱  琬      （长吁一口气）这还差不多！周相公才德双全，朱琼嫁他，是天造
地设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 是啊，周兄待我情义如山，我把妻妹嫁与他，这也算是对他的报
答了！
朱  琬       可是，你为什么不娶我妹妹？琼妹可是个好姑娘啊！
章  纶       我有誓言在先：非中不娶，非琬不娶，非死不弃！我中进士了，
我也死不了了，当然要非琬不娶！好琬儿，你随我回家，了却这
一段非凡姻缘吧！
朱  琬      （又惊又喜）可我现在是个瞎子……
章  纶       我不在乎！我爱你之心从未变过丝毫！琬妹啊！
（唱）
  想当初，订鸳盟，白头偕老，
　　　  料不到，生变故，顿起风涛。
天牢内，心绝望，曾写休书，
　　　　  害琬妹，哭坏了，凤目双眇。
　　　　  平冤狱，回故乡，喜结良缘，
　  又谁知，怕牵累，你又避逃。
    谢苍天，怜章纶，将你寻到，
    快随我，回家去，共度良宵。
朱  琬        （唱）
谢章郎，情义重，千山寻遍，
可见君，品德高，爱心不变。
朱琬我，怕只怕，盲目难随，
　　  碍章郎，仕途上，累赘牵连。
　　  因此上，妹代嫁，成君之美，
　　  自幽居，治眼疾，以终天年。
章　纶　　琬儿！
（唱）
  我与你，都以为，品德高尚，
为仁义，成人美，痛分鸳鸯。
却不知，害对方，备受痛楚，
这品德，该反省，不再标榜！
　　　 来来来，我与你，牵手相拜，
　　            　   做一对，好夫妻，地久天长！
朱  琬      （黯然伤神）章郎，我这眼睛，需要这雁荡清泉神水日日滴涤，也不知何日能见光明？如何能随你回京上任？
章  纶       琬妹，我再也不回京城做官了，我就留在夫妻峰下与你长相厮守！我要日日亲手为你滴水涤目，让你早日重见美景！这雁荡山，山是如此秀美，水是如此清洌，让我陶醉，让我愉悦，我还要用笔墨书写雁荡山，让世人领略她的精采，让后人传唱千古！
朱  琬      （感动地）我的好章郎！
[幕后合唱
夫妻峰来作证，
从今永不分；
雁山水来作证，
苦乐共一生！
百鸟和鸣，
千山回音，
做一对好夫妻，
唱一曲《白头吟》。
[章纶扶朱琬坐好。用雁荡山清泉为朱琬滴眼。
 [舞台上百花盛开。众村姑翩翩起舞。
[幕后合唱：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山花红，花香浓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心花开比花香浓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百鸟和鸣万山应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胜比鼓乐更动容！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
——灯暗

  祭祖（谢幕）
 
           [幕后合唱：
辞官致仕回雁荡，
不恋官场恋故乡。
归来祭祖南阁村，
从此撰诗世传唱。
[乐清县南阁村、章氏宗祠。
[祠堂内外，悬灯结彩，鼓乐喧天。
[族长公率领合村老少，在堂口迎候章纶夫妇祭祖。
[鞭炮震天，章纶和朱琬到来。随来的是张京和朱琼，润墨捧着
铁练。家人抬着刻诗瓦片，敬献于祖宗案前。
[当地官员将御赐“笃忠”金匾，挂上大堂。章纶率族众祭拜祖宗、
天地。
剧终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2011年8月8日   三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