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  八  集

字幕：光绪二年八月
（1）北京。金水桥前。
[在金水桥到太和门之间，是一片广阔的场地。进了太和门，便是太和殿（金銮殿）。一年一度的秋审大典，便在这金水桥前进行。这时，坐北朝南上首，设着龙案，上供圣旨，左右列着一排龙旗。在龙案下首，两边一溜几案座椅，是供“三法司”官员办公用的。几案后边，带刀侍卫肃立，几十号人盔甲鲜明，鸦雀无声。
[从午门外进来一群官员，他们是大理寺正卿和少卿；刑部尚书和左侍郎、右侍郎；都察院左、右都御吏，以及他们的下属有关司员。司员们捧着全部档案文书，跟着主官走过金水桥，到了龙案前。主官俯伏，向圣旨叩拜，然后各自入座，各司员站立身后。
[一切都肃然无哗，显出萧杀之气。

（2）通往北京的驿道上。
[一驾马车，在道上飞驰。
画外合唱：           秋风萧杀秋审到，
诛笔一勾万事了。
心似蹄声奔跳急，
马如离弦恨路遥。
     [金寨主改换了寨内装束，现在穿着紧身戎装，扬鞭赶马，鞭儿甩得“劈拍”作响。
     [杨菊贞和詹彩风坐在车厢内。
杨菊贞：（撩开车帘）金寨主，快到了吗？
金寨主：快了，前面就是京城了。

（3）金水桥秋审
[大理寺正卿站起身来，宣布秋审开始。
大理寺卿：秋审大典，复核极刑。此乃天恩浩荡，不负生灵；司法恤刑，慎重民命。请刑部将各省报来的死刑未决犯人，逐一提请诸位大人复查，以成信谳，下达行刑。
     [刑部尚书皂保示意，身后一司员便将卷宗打开，进前一步，朗声宣读。
司  员：陕西省宝鸡县刘子欣，抡劫杀人三命一案，罪犯供认不韪，判斩立决！
    [各主官和付职轻声议论。
大理寺卿：情实！
都察院御吏：情实！
刑部尚书：批准行刑！

（4）京城城门，街道
[马车进城，在街上奔驰。
画外合唱：           催马加鞭进了城，
心儿仍然如摇铃。
命运全凭秋审定，
生死之间只一声！
[马车到了夏府门口。
杨菊贞：到了，到了！
    [金寨主下车。杨菊贞扶詹彩凤下车。
金寨主：你们快进去。我不便露面，就此告辞！
[杨菊贞欲拜谢，被金寨主扶住。她示意保密，立即拉转马车，飞驰而去。
[杨菊贞满眼泪水，伥望着恩人离去。
杨菊贞：（喃喃地）好人啊！恩人啊！

（5）金水桥秋审
    [刑部司员在朗读。
司  员：山西省武乡县孝子陈宝林，其父被乡绅钱万贯因催租抠伤身亡，陈宝林
持刀夜入仇家，剌杀钱万贯致死，事后投案自首，判抵，拟斩！
都察院御吏：我朝以孝立国，为父报仇，可矜！
大理寺卿：孝感动天，可矜！
刑部尚书：可矜！发回重审，拟减刑，免死！

（6）夏府。后堂。
[杨菊贞和詹彩凤在等老夫人，老夫人在丫环搀扶下，从屏后出来。
老夫人：（高兴地）呀，菊英来了？叫老太婆好想念啊！
杨菊贞：（忙行礼）老太太好！彩凤，快行礼！
詹彩凤：（行礼）老太太吉祥！
老夫人：这是谁？眼睛怎么了？
杨菊贞：她是乃武媳妇，叫彩凤。为乃武冤屈，在公堂上以死相争，头撞公案受伤，加上日夜啼哭，眼睛便坏了！
老夫人：啊？！可怜的孩子！，坐，坐下来说话！
詹彩凤：谢老太太！（坐）
老夫人：乃武的事怎么了？
杨菊贞：乃武的案子，浙江压着不办，他们还是坚持原判。听说已上报刑部，要求批准行刑。因此，我和弟妹赶来京都，求夏大人救乃武一命。
    [说罢，和彩凤哭了起来。
老夫人：不要哭，不要哭！你们是几时动身来京的？
杨菊贞：我们是六月中动身，今天才到。
老夫人：啊？六月中动身，今天是八月初了，路上走了二个来月？怎么不快一点来？
詹彩凤：没有路费，我们是徒步走来的。我又两眼看不见，全靠姐姐扶着走，所以走慢了！（说着又流下泪来）
老夫人：（大为感动）天啊，真罪过啊！两个弱女子，千里迢迢，就这样走着来？这冤屈不申，天理难容吓！孩子啊！
        （唱）       可怜你，千里迢迢徒步来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千辛万苦情堪哀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你可知，生死大事被耽搁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今日秋审已召开。
杨、詹：（大惊）啊！秋审已经开了？
杨菊贞：那，夏大人呢？
老夫人：一早便上朝，去参与秋审大典了！
杨菊贞：（顿足）晚了！晚了！
詹彩凤：（哭）天啊！都是我误了大事啊！
       （唱）        只恨我，双眼失明走路慢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拖延了日子把事耽！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两月奔波空辛苦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终是难平乃武冤。
老夫人：慢来慢来，不要哭。你一哭，把我老太婆心都哭乱了。我问你：你们要赶在秋审之前见我儿子，为什么？
杨菊贞：老太太啊！
        （唱）       浙江复审依原判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上报刑部请批斩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秋审原是最后查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乃武正在生死关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有人力争可活命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无人说话便见棺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事急上京求大人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请他秉公给平反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老太太啊，谁料历尽艰辛赶不上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也许是，乃武命定含冤斩！
老夫人：唉！菊贞啊，你们不要悲伤。我早就叫他帮乃武申冤平反了。我儿子孝顺，他会听我的，他一定会为乃武说话的。你们先吃饭，歇着，等我儿子秋审回来，看他说些什么。

（7）金水桥秋审
     [刑部司员在朗读。
司  员：浙江省余杭县，杨乃武“谋夫夺妇、毒毙葛品连”一案。光绪元年四月，谕旨将此案交浙江学政胡瑞澜审理。现据胡瑞澜上奏，认为原案定罪并无出入，依法请斩！
[众官员交头接耳，轻声议论。
    [刑部尚书皂保示意夏同善。夏同善起身发言。
夏同善：列位大人，刑部曾奉旨，对杨乃武一案进行研究。经细细推敲，发现本案有可疑之处：一是原罪定杨乃武与葛毕氏通奸，招供有岐异，且并无通奸实据；二是买砒霜日期，时间不对；三是钱宝生卖砒霜给杨乃武，是最重要证人，但未与杨乃武当堂对质，不合程序。刑部认为，杨案应列“可疑”，须经核实，方可定谳。
    [众官员交头接耳。
都察院御吏：此案影响很大，报纸大量刊登，舆论哗然。犯人家属多次进京呈控，想来必有不实之处，本院同意刑部，应定“可疑”，予以复审。
大理寺卿：同意！此案“可疑”处甚多，是该复审。
刑部尚书：好。如此，由本部具折上奏，请旨裁决！下一个！

（8） 夏府。
夜•老夫人和杨菊贞、詹彩凤心神不定坐在堂上，等待夏同善回府来。
老夫人：怎么还没回来？怎么了？看看去！
丫  环：老夫人，早就有人在门外看着呢！您老人家别急呀！
老夫人：你不急，她们急，我也急！
[一家丁飞奔进堂。
家  丁：老夫人，老爷回府了！
老夫人：啊，快叫他到堂上来，快！
家  丁：是（跑下）
老夫人：（安慰菊贞、彩凤）你们不要紧张，不要焦急……
[夏同善官服上。
夏同善：母亲！（行礼）
老夫人：善儿，你回来了？你看谁来了？
夏同善：噢，是杨家大姐来了！
[杨菊贞扶詹彩凤行礼。
杨、詹：给夏大人请安！
夏同善：这位是……？
老夫人：是杨乃武媳妇。她们为乃武冤案，千里迢迢，徒步走到京城来的。（有点紧张地）今天秋审，乃武的案子，有没有……审议啊？
     [杨菊贞、詹彩凤都紧张起来。
夏同善：有，审议了。
老夫人：怎么说？……你说呀！
夏同善：在秋审大典上，已定下“可疑”上奏。
老夫人：怎么？没有给平冤？
夏同善：母亲，秋审无权平冤。只能对各省上报的死罪，提出四种建议：一是“实情”，同意上报判决，处死；二是“可矜”，就是说，罪因虽实，但可以怜悯的，给以减刑；第三是“缓决”，由于各种原因，不能斩立决，暂不行刑；第四是“可疑”，就是说，这个案子未清，还有可疑之处，建议重新复审查实。杨乃武定的就是“可疑”。
杨菊贞：夏大人，是重新审理了？
夏同善：对！这是秋审大典上最好的结果了！
杨菊贞：那这回复审，由谁审理呢？
夏同善：这要由圣上裁定。按惯例，还会发回浙江复审！
杨、詹：（大惊）啊？！
    [詹彩凤“哇”地一声，昏倒在地。
杨菊贞：（哭叫）彩凤！彩凤！
老夫人：快！快！叫郎中，叫郎中！
 [众乱作一团。经杨菊贞掐了人中，詹彩凤醒了过来。她爬伏在地，向夏同善连连叩头。
詹彩凤：夏大人，你救救我丈夫啊！
        （唱）       浙江复审必凶险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乃武死罪又难免！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民妇含冤近二年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二年岁月如油煎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家财耗尽人伤残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双目失明不见天！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为什么，有冤终难申？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为什么，老天不可怜？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求大人，心存仁慈伸援手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救我丈夫不白冤！
杨菊贞：（也跪下）大人啊！
        （唱）       三次进京求昭雪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不是冤枉不欺天！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千山万水咬牙走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只为浙江仍诬陷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官官相护错跟错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几次复审案不变！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如今再由原判审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乃武必定难平冤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求大人施仁善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案交刑部方安全。
夏同善：唉，你们快请起！杨大姐，案子交不交刑部，不是刑部说了算，那是圣上的旨意才成！下官有何法子？
老夫人：善儿，难道你们当官的，就吱一声也不能？
夏同善：娘，当京官的可以写奏折，特别是言官，可以上奏折，向圣上提出请求。
老太太：那你就赶快去找言官啊！要他们写奏折，将案子交刑部审理嘛！
夏同善：娘说的对。儿子得想一想，找谁？怎么说？请杨大姐莫急，好好地陪老太太，让我慢慢去办。
老太太：好，好！菊贞啊，那你就安心地等着吧！
杨菊贞：谢老太太，谢夏大人！

(9)浙江学台衙门。内书房。
[胡瑞澜在内书房焦急地踱步。
胡瑞澜：（唱）     杨案上奏有岐异，
秋审大典定“可疑”。
刑部咨令要解答，
叫我胡某难解析。
为了抚台不深查，
如今变成落汤鸡！
怎能保住乌纱帽？
思来想去没主意！
[跟丁朱春恒进房。
朱春恒：大人，据监狱禀报，证人钱宝生久押牢房，日夜叫喊，神志恍忽，只怕瘐死狱中，请求延医诊治。
胡瑞澜：什么？钱宝生有病？
朱春恒：据狱长说，钱宝生常常呆坐地上，不饮不食，不言不语。有时会突然叫喊起来。
胡瑞澜：他叫些什么？
朱春恒：据说，叫的都是“不该害人！”又说“刘锡彤害我！刘锡彤害我！”
胡瑞澜：（大惊）钱宝生是杨乃武一案重要证人，刑部正要我回答，为什么不让他和杨乃武当堂对质？钱宝生如此叫喊，定会翻供，这个案子便成了无证公案、全盘推翻了！这怎么得了！
朱春恒：是呀！钱宝生根本不认识杨乃武，若是当堂对质，真假立见。大人，不能让他对质！
胡瑞澜：（焦急地）咳！刑部指定要对质，我怎能阻挡得住啊！
朱春恒：（恶毒地一笑）大人，不是有一句话叫：“死不对证”吗？
胡瑞澜：（吓一跳）什么，你是说……
朱春恒：他病已不轻，狱长要求请医诊治，大人何不照准，让医生去看看呢？
胡瑞澜：（恍然意会）唔，嗯！请医生！对！可是，这医生能把他“治好”吗？
朱春恒：（笑）大人放心，这事就交给小的去办，包能成功！
胡瑞澜：好，好！若将钱宝生的病“治好了”，本官定重重赏你！速去！
朱春恒：是！

（10）杭州府大牢。
[狱卒引朱春恒进牢门。
[朱春恒身背药箱，化装成医生。
[钱宝生因长期关押，加上精神压力，已十分憔悴。他有点精神失常，痴呆地坐在地上。见朱春恒进来，突然跳了起来。
钱宝生：我不去对质，我不去对质！
朱春恒：不去，不去！钱老板，你别怕，我是来给你看病的。
钱宝生：看病？哈哈，我是开药店的，自己就是医生，我要你来看什么病？我是心病，无药可治，你能看好吗？啊？
朱春恒：钱老板有什么心病啊？
钱宝生：（悄声地）来，来，我告诉你。（贴近朱春恒）杨乃武没有向我买砒霜，我也绝对没有卖给他砒霜！是余杭县令刘锡彤硬逼着我说的，他还给我写了保帖呢！（突然狂喊）现在怎么反了？怎么把我也关起来了呢？天啊！天啊！
        （唱）       好好一间店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关门断生意！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家有老母亲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吓得病不起！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凭空诬陷人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把我关这里！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只因没天理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害人又害己！
        （狂喊）我要出去！出去！
朱春恒：好的，好的，我把你病看好了，就让你出去！
     [朱春恒打开药箱，取出几包药来，交给狱卒。
朱春恒：学台大人吩咐，要你们好好侍候钱老板，把病治好。一天煎服一包，一次喝下，不得有误！
狱  卒：是！
钱宝生：你让我看看！（抡过打开，大惊）啊？！这是巴豆，会把人泻死的！你骗不了我，我不吃，不吃！
朱春恒：你火气太盛，泻一泻，清清肠，就好了！（向狱卒）大人有令：不吃就灌，违令者除名！
狱  卒：是，是！
     [朱春恒出监就走。
钱宝生（狂叫）你们杀人灭口！救命啊！救命啊！

字幕：光绪元年十月中
（11）北京，户部给事中边宝泉府弟。
[两顶呢轿在府门外停下。夏同善和王书瑞出轿。边府门丁急忙迎上，引导进府。

（12）边府书房。
[边宝泉正在写稿。见夏同善和王书瑞进来，忙起身迎接。
边宝泉：啊呀呀，正要去请二位仁兄到舍下一叙，二位倒不请自来了！坐坐，请！
夏同善：这就怪了，我正要去请王书瑞大人到舍下一叙，他也是不请自来，原来他是约我同来边大人府上一叙，于是就一起来了。看来是“心有灵犀一点通”，是什么呢？
三  人：（同时）杨、乃、武案子！
     [三人大笑。
边宝泉：你们也看过胡钦差的奏折和《招册》了？
夏同善：都拜读了！不可思议！他竟不去查明杨乃武提出的“八个不解”，却紧紧抓住《呈词》中三处失实不放，维持原判！
边宝泉：我倒觉得这位胡钦差勉为其难！其一，胡瑞澜是学官，从未办理过刑事案件，不像你们，一个是刑部侍郎，一个是刑部给事中，都是刑台老手。
        他当然只在文章中做文章，从《呈词》中挖出一些漏洞，抓住不放，以偏盖正，维持原判了；其次，胡瑞澜虽为学台，与巡抚同品级，然学台为政考绩，都由抚台说了算，事关前程，胡瑞澜当然不敢得罪杨昌浚，明知错案也不敢改正。因此，他外示严厉，中存偏袒，维持原判，也就不足为怪了！
夏同善：当时王书瑞大人写了奏折，奏请圣上将此案派大员复审，圣上不准，让胡瑞澜就地查办，我们就预见胡瑞澜会维持原判。果不其然！如今舆论哗然，实为朝廷不利。你看：这一叠《申报》登的杨案文章，指责批评，毫不留情。
边宝泉：（指桌上）我这里也有《申报》。（他拿起念题目）光绪元年七月八日，《钦案续闻》；八月二日，《审余杭葛毕氏案杂闻》；八月十二日，《审余杭案续闻》；八月三十日，《审余杭谋夫案出奏》。你们看，大清朝满朝官员和老百姓，都知道这个案子，都在议论这个案子，朝廷岂能等闲视之？岂能让地方官员为所欲为？    
        （唱）       浙省审官太张狂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不闻舆论震天响！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不查疑点却补漏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欲盖弥彰把人诳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欺我皇上尚冲龄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欺我言官太窝囊！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边宝泉，今日拍案起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为民申冤写奏章！
夏同善：好！
        （唱）       边大人，不愧是言官有胆量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嫉恶如仇为忠良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乃武一案事虽小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朝纲不容他欺罔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今日大人上奏折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是防止，地方官吏立朋党！
王书瑞：对！我们争的不仅是杨乃武冤或不冤，而是不许大吏承审要案，任意瞻徇，有心欺罔，朋比为奸，这还了得！因此必须请旨严查，借此案以肃纪纲而昭炯戒！不知边大人如何写呢？是否让我们先听为快？
边宝泉：好啊！我正要请你们两位来，听听高见，看我写的妥也不妥。
夏同善：请读，洗耳恭听！
边宝泉：（高声念稿）“奏。为大臣讯办重案未惬众论，请旨提交刑部审办以昭平允而服人心事。”
夏同善：好！明确！一矢中的！
边宝泉：我把这个烫手山芋，扔给你们刑部了，怎么样？
王书瑞：哈！你比我干脆。我是刑部给事中，当然不好说交给刑部审理，只讲请派大员复审。你是户部言官。当然可以说让我们刑部审理。可是，理由呢？
边宝泉：我这样写：“此案传闻异词已非一日，近日外间议论，佥谓该学政与抚臣杨昌浚素日相好，其办理此案外示严厉，中存偏袒，于案中紧要关键并未秉公讯究，势必仍然按原定罪名拟结。”
夏同善：好！最好再给胡瑞澜一刀！
边宝泉：当然！你再听：“而胡瑞澜素本文臣，从未办理刑名事件，其受人牵制，不能平反，本在意料之中。”
王书瑞：这一刀砍中要害！最后怎样结语？
边宝泉：最后我提出：“可否特降谕旨，将全案人证卷宗提出交刑部详细研究……”
王书瑞：什么？只是研究，不给审讯？
夏同善：嘿！不要一口吃成胖子嘛！研究出毛病来，再进一步嘛！边兄不愧是深谙人臣之道，提得好！
边宝泉：我让刑部研究，如蒙恩准，那就看你们的本事了！没有金钢钻，别揽瓷器活，你们有没有这样能耐？
夏同善：（笑）别小看我们刑部了！上奏吧！
     [三人齐笑。

字幕：光绪元年十月十八
（1） 颐和园，长廊。
[慈禧在众宫女簇拥下，在散步。李莲英在她身边搀扶着。
慈  禧：小李子啊，下午看什么戏啊？宫内“升平署”的戏，我都看腻烦了！
李莲英：跟主子回奏：奴才吩咐是传外头的戏班子。
慈  禧：（欣喜地）对了！外头的“春台班”就很不错。掌班余三庆唱四郎，胡喜禄唱铁扇公主，就很好。
李莲英：就是！奴才还叫刘赶三唱《探亲相骂》，卢台子……
慈  禧：谁？
李莲英：卢台子就是卢胜奎。
慈  禧：哦，是他。他唱《空城计》是拿手。
李莲英：主子圣明。奴才就是叫他唱《空城计》侍候主子，庆四给他配的司马懿。
慈  禧：（高兴地）这不错！还有呢？
李莲英：再下来就压轴子大戏《群英会》了。程长庚的鲁肃、卢胜奎的诸葛亮、徐小香的周瑜，刘赶三的蒋干。
慈  禧：哟，不得了，名角儿全上了，连角儿都是“群英会”。
    [秉笔太监托着奏折，快步走向慈禧。
秉笔太监：启奏老佛爷：户部给事中边宝泉有本上奏。
慈  禧：什么事啊？
秉笔太监：是为浙江余杭杨乃武冤案事。
慈  禧：（不悦）这些小事儿，拣这时候来烦我？杨乃武的案子，我不是叫胡瑞澜去复查了吗？
秉笔太监：胡瑞澜没审好，引起了众怒，《申报》连篇登载，京官也辍有烦言，都请朝廷交刑部深究，以示公允。
慈  禧：什么？这么个小案子，也闹成气侯了？
李莲英：陈公公，你也老糊涂了！老佛爷正散心呢，这不，惹老佛爷不开心了！
这些小事，交刑部研究研究，就研究呗！干么要烦老佛爷呢？
慈  禧：好吧，你叫军机处批交刑部研究，看看这杨乃武是不是真的冤枉了。
李莲英：听到了？还不快去？我还要跟老佛爷说戏呢！
秉笔太监：喳！

（2） 夏府，老夫人居室。
[老夫人和杨菊贞坐着谈话。
[夏同善掀帘子入。
老夫人：哟，回来了？
夏同善：回来了。
老夫人：找言官了吗？
夏同善：找了。我和刑部给事中王书瑞一起去见户部给事中边宝泉大人，他正好在写奏折，请圣上将乃武的案子，交刑部研究。
杨菊贞：大人，什么叫“研究”呀？
夏同善：就是把全案材料，交给刑部，仔细查看，审核，看看有何不清、不实之处，再向圣上奏告。
杨菊贞：天啊！这还要多长时光啊！
夏同善：唉！杨大姐！
        （唱）       不怕刑部审核时日长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怕只怕，圣上又把此案交浙江！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看起来，圣心不变冤难雪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同善我，无力回天平冤枉。
老夫人：难道就没办法了吗？
杨菊贞：夏大人！
        （唱）       圣上他，多次复审交浙江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是不是，不知浙江官场脏？
夏同善：（唱）        不是不知官场脏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而是体制有规章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圣上日理万玑多少事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不靠大吏怎守疆？
杨菊贞：（唱）        大吏勾结欺朝廷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难道圣上任欺罔？
夏同善：唉，杨大姐！
       （唱）        圣上深居皇宫内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可叹无人当面细细讲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言官奏折力单薄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难劝圣上改规章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若有京官齐上奏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也许会，交给刑部审理有希望。
杨菊贞：对了，夏大人，我在上京路上，曾在一个尼庵住宿。庵里主持与我夜谈，叫我上京以后，赶快联络浙籍京官，请他们联名上奏，也许乃武有昭雪之日。为此，他还为我写了一首《哀词》，让大家传看。
夏同善：哦，《哀词》？《哀词》在哪里？
杨菊贞：（拿出，呈上）请大人过目。
夏同善：（匆匆一读，惊异）呵，好词！联络浙藉京官一起上奏，也是个好主意！
高明！看来这尼姑不是等闲之辈。不过……
老夫人：不过什么呀？主意既然不错，这样去办就是嘛！
夏同善：是！不过，在京浙藉官员很多，怎能一个个去求呢？
老夫人：你不会把他们都请过来，一起讲嘛！
夏同善：这要有个名目才妥啊……？
老夫人：这……对了，你不是要为我做寿吗？就以我寿诞名目，请一些浙江京官，前来祝寿，那时，再让杨家大姐和媳妇向他们哀求，不就成了吗？
夏同善：啊？不妥，不妥！娘是六十大寿，儿子早已准备，要好好庆贺一下，怎能变成为人求情的聚会呢？哭哭啼啼的，岂不冲了娘的寿诞喜气？！
杨菊贞：正是，正是！老太太这个主意，万万使不得！
老夫人：（笑）哈！你们只知其一，不知其二。寿诞啼哭，果然悔气；但救得乃武，便是积德！积了德，上天就会赐福，就会添寿，活到一百岁，岂不更好？
     [众大笑。
夏同善：（笑）既然娘这样说，儿子就依娘的主意办，但求娘长生不老！
老夫人：（笑）长生不老是没有的，多活几年也是好的噜！
      [众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