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进平阳越剧团(2014年征文:我的越剧情缘)
发布时间: 2014-11-21作者: 管理员阅读:
徐兆格
1962年6月初,正是东南沿海一带战备最紧张的时刻,我从温州地委党校学习结束回平阳,一路上都是军车。到了平阳县城,我住的文化馆宿舍大门口,也是哨兵把守,我也进不去了。我只得先到县委宣传部报到。吴培田部长找我谈话,说部里任命我到越剧团任政治辅导员兼支部书记,文件已发了,剧团在山门剧院演出,立即去报到。我凭宣传部介绍信进文化馆匆忙理了一下生活用品,后面还有卫兵跟着,因这里已是作战参谋部的驻地。我带了简单的生活用品,搭乘县府到山门的汽车。一到剧团,演职员见到我来,都拍手欢迎。团长商小红与陈剑秋、项龄童迎向前来与我握手说:“真是有缘,今后我们一起工作了。”
我虽是初来,她们对我都很熟识,过去我任平阳和剧团政治辅导员时,就经常一起开会,一起学习。她们都叫我“徐辅导员”或“徐同志”。我还记得1955年冬平阳越剧团刚到平阳时,在平阳剧院首轮汇报演出《狸猫换太子》《孟丽君》《何文秀》《卖油郎独占花魁女》等戏时,演员均是20岁左右,年轻靓丽,舞台灯光布景、服装、道具全新,音乐唱腔优美,轰动城关。由于我们过去看惯了乱弹、和调,一下子换上新的越剧,真是“古调换新腔”。特别是陈剑秋那风流倜傥的小生戏、当家旦金婉贞的甜美唱腔、商小红的亮丽扮相、项龄童稳重大气的老生……等等,令人看得如痴若醉。那时起,越剧团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。
当年平阳越剧团,连同乐队及舞美人员一共只有40多人,和剧团上调温州之后,平阳只有平京与平越,还有一个木偶剧团。县领导认为木偶戏民间班子很多,人员不够,可从民间木偶班抽调。京越两个剧团,要靠自己培养接班人。于是,1960年两个剧团在平阳统一招考学员,京剧与越剧各自录取30名,在县文化馆集中培训。三个月培训结束后,即到各自剧团拜师学习。
我到平越之后,老师们第一个反应,就是这批学员没法带,她们的口音改变不了,一下台她们就叽里呱啦讲闽南话或温州话,都这样下去,我们的越剧就不姓“越”了,我听了之后,立即开大会,立下了一条规矩,今后我们越剧团不管老师与学员,不管是台上台下,一律讲越剧话,再讲本地话就是犯规,要受到严厉批评和处罚,把这一条作为重要“团规”。可是我一次辅导她们学习毛主席在《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讲话》时,当解释“下里巴人”时顺口讲出了温州话,引起了她们哄堂大笑,一位学员当场站起来批评说:“辅导员你这个规犯大了,可怎么处置?”我很诚恳地说:“我虚心接受批评,今后改正。”
从此之后,我在剧团里不管与本地学员还是外地的老演员,都用那不南不北的越剧话同她们交流,听起来十分别扭,使我哭笑不得,还好她们都原谅了我。
外地的老演员多来自上海、杭州、绍兴一带,开始我以为她们都是娇小姐,可相处一段时间后,了解到她们原来都是苦出身,生活上非常朴素。有部分演员来到海边渔区生活不习惯,如团长商小红一闻到鱼鲜气就呕吐。她们都从家乡寄来一些干菜,蒸了一大碗,上面摆几块肥肉,作为下饭的菜。来自上海的陈剑秋,在全团演职员大会上号召大家说:“平阳是个鱼米之乡,当然鱼鲜就多了,既然来平阳安家,我们要入乡随俗,鱼鲜既好吃,营养又丰富,我们要向第一个人尝吃螃蟹一样,慢慢吃起来就会习惯的,就如我们第一次坐海船下南麂岛演出一样,呕吐得要死,可现在坐海船不但不吐,还要坐船头看风景呢!”大家评说陈剑秋不但是舞台艺术上的权威,也是生活上的权威。听了陈剑秋讲话之后,厨房的师傅大胆地到菜市场买来各种鱼鲜,用生姜和平阳老酒做调料,一出锅香气扑鼻,大家都争着抢买鱼鲜了,商小红不但学会了吃鱼鲜,连醉生螃蟹都吃了。
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越剧姐妹们,她们胸怀一颗红心,以平阳为家,以剧团为家,全心全意为平阳人民演好戏。十多年来积极送戏上山下乡、下海岛,不怕苦、不怕累,经常把戏曲送到平阳最边远的山区,被人称为西藏高原的天井、吴垟等乡,每年都坚持一两次自背铺盖去。一次上吴垟乡时,天下大雪,有些山路演员们都爬着上山。在过去交通不便的情况下,全县有130多个乡镇,她们踏遍了平阳全县的山山水水。除了演出,还要不断排演新剧目,上午排戏,连路上都要对台词、背台词,坚持下午、晚上两场演出,每年都演400场以上。
平阳越剧团是个自收自支自负盈亏的集体经济的文艺团体,她们在演出中,每天拿一角五分钱的补贴,每晚戏演毕,以买二两稀饭作夜餐,大家感到很满足。几年来团里还积累了三万多块钱,为了集体有个家,报请县里批准,在县城的西坑路建起一幢五间四层楼作为演职员团部和宿舍。在那六十年代初,这是县城首座钢筋混凝土结构小洋房,它是越剧团姐妹们的汗水结晶。
平阳越剧团坚持演好戏,积极送戏上山下乡的先进事迹,受到当时省委副书记陈伟达在全省戏曲工作会议上表彰。这样一个好剧团,“文革”期间被一刀砍掉了。
在越剧恢复后的1982年,组织上又派我到越剧团当支部书记,我与新上任团长林瑞选同志又挑起重新振兴平阳越剧团的重任。商小红、陈剑秋两位团长都已退休了,团里留下骨干青年演员只有张雪倩、申雪芬及1978年进团的学员朱晓萍、王学玲、杨少云、朱小玲等10多位演员。为了充实和培养年轻演员,我们又在平阳招收了10多位学员,聘请编剧尤文贵,老演员陈剑秋、商小红、项龄童重新出山当剧团导演和老师,使平越又开始复兴。
1984年初,组织上为了照顾我,把我调任县新华书店经理。可到了1985年6月,在改革开放大潮风起云涌之时,县领导在文化系统进行了大胆改革尝试,在剧团演出市场不景气的情况下,对县文化馆与平阳越剧团进行“馆团”合并,实行“一套班子,两个牌子,两种体制,两种核算”,又把我调任馆长兼书记,这是我第三次与越剧再结情缘。馆团合并期间,重点排演了尤文贵师徒三个精品大戏,即尤文贵的《憨痴传奇》、郑朝阳的《宫墙柳》、施小琴的《出宫回宫》。这三个戏分别在省市戏剧节上都获得了大奖,县人民政府还为此召开了庆功表彰大会。
1990年,平阳县委、县政府,为了振兴平阳越剧团,在县财政困难的情况下,拨款支持越剧团招收20名学员,分别送嵊县越剧之家和省艺校越剧班培训四年。1994年从省戏校毕业的这批新生力量充入剧团之后,1995年平阳越剧团改名为平阳县小百花越剧团,朝气蓬勃,而我也光荣退休了。
今生有幸,三进越剧团,与越剧事业结下了不解之缘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