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铁杆越剧迷(2014年征文:我的越剧情缘)

发布时间: 2014-11-21作者: 管理员阅读:

徐贤林

越剧是突然间走向我的,我没有任何准备。读高一那年的一天下午课后,语文老师面带喜色跨进教室对我们说,今晚学校里放映古装越剧《红楼梦》,票价2角,同学们尽可能去看看。古装,越剧,《红楼梦》,对我来说显得如此新奇,我们看惯了样板戏,看惯了“高大全”,也看惯了少得可怜的几部战斗故事片,骤然间可以欣赏从没接触过的古装越剧影片,兴奋程度绝对不逊于时下青少年追捧时尚新剧。

我们学校设在唐代建造的慧日寺里,佛像神坛早已荡然无存,只有那块石碑及戏台还保持原状,银幕就挂在戏台上。我掏不出票资,放学后便有意滞留在教室里忍饥“蹭”看电影,还有一批同学也与我一样。天渐渐暗下来,校园开始热闹起来,工作人员也到教室清场,但态度并不坚决。慧日寺唯一高大的原山门大门关上一半,开启着的另一半六人分列两旁收票,观众源源不断鱼贯而入,偌大天井里聚积了黑压压的人头。开始放映,是加片,还是关于蛇岛的纪录片,场里人声鼎沸……大家终于盼来正片,字幕,片头,林黛玉一亮相,全场鸦雀无声。随着剧情的进展,全场观众如痴如醉。黛玉读《西厢》,黛玉葬花,黛玉焚诗稿,剧情进入高潮,我发觉自己心里酸酸的眼睛有点湿润,趁换片的空档,我偷偷扫一眼人群,发现许多人脸有泪痕,而一些女观众不管不顾地边用手帕擦眼泪边无声抽泣……

“林妹妹”仿佛在一夜间走红大江南北,死气沉沉的农村因越剧《红楼梦》的放映而有了些许生气。村头巷尾皆在谈论《红楼梦》,其间虽然也放映《孙悟空三打白骨精》《尤三姐》等,但效应总无法超越《红楼梦》。《红楼梦》给我无聊的求学生涯(当时还无高考,推荐上大学绝无机会)增添了一些乐趣,我买了一柄折扇,写上《葬花词》,也哼几句黛玉焚诗稿的唱句,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也有“多愁善感”的潜质。此后,我阅读了《红楼梦》、《一层楼》等书,一部古装越剧电影诱发我的阅读欲望倒使我终生受益。

高中毕业后滞留在家,父母筹划着叫我去学手艺,我身材瘦削,几乎不宜所有的手艺活,我突发奇想:去学唱越剧如何?竟也偷偷跑到几个草台班欲拜师学艺,但只招致几通嘲笑,学唱戏身材和嗓音是基础,凭你……此前我从没向别人透露过自己曾有过学唱戏的念头。实行全国统一高考后我去复读,但名落孙山。

古装戏多起来了,农村里经常演戏,在我的家乡上演的几乎是清一色的越剧。我邻地外档村新戏台落成,请永嘉越剧团演出七天七夜,这可是一场戏剧盛宴。第一晚演《玉蜻蜓》,这也是一个凄美婉约的爱情故事,女主角演得极为投入,哭得真,也赚得全场女观众的眼泪。我发现女配角甚是面熟,身材面型嗓音均酷似我的一位高中同学,难道她真的当了越剧演员?散场后,我惴惴然来到后台,演员们在卸妆,骤见我这个不速之客,颇有戒心,那位女配角先认出我,与我打招呼,的确是我同学。我当时真有点感动,我的女同学是正牌越剧团的演员!我感到越剧与我之间又近了一步。这七天七夜我一场也没有落下,我同学也被我这位同学戏迷感动了(后来同学聚会时她会戏谑地说起这段机缘)。

我想当越剧编剧这段故事也是铭心刻骨。也是永嘉越剧团,此次在我家乡演出,那时同学已调到银行工作了,那位唱得极投入的闺门旦也调离剧团,可演出依然精彩。这个剧团剧目较为单一,演来演去就那么几本戏,我突发奇想,我可为他们编写几个剧本吗?我毛遂自荐找到剧团编剧,开门见山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。那位中年人有些吃惊,将我上下打量了好久才慢条斯理地说,你学过编剧专业吗?你了解越剧吗?我们剧团并不缺剧本。最后说,你如果能编关于唐伯虎点秋香的剧本的话,我们倒可以留用。我碰了一鼻子灰,有生以来遭遇第一位“权威”。后来,我到县城工作,多次与这位编剧相遇,他不记得我,每次都说些不痛不痒恭维我的文章的话,我却记得他,只淡淡回应,私下则想,如果当时他能给我一些鼓励的话,我也许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越剧编剧也说不定呢。

农村无待业之说,我在家做着不称职的农民,帮父亲打打下手,身体却也健壮起来,肩挑百公斤担子不在话下。夜晚时光基本在煤油灯或者矿烛的黯淡光晕里阅读,这段时间也是我人生中的阅读黄金期,我读完四大名著,冯梦龙的许多作品,读了法俄英的杰作,读鲁迅,杂读为我后来赢得饭碗。最愉悦的还是村里来了越剧团。农历三四月间是农忙插秧季节,却是剧团淡季,我村里喜欢戏曲的几位“闲人”便用这个空档拉剧团到村里演出,自然也是越剧团。那年,新昌一个颇具规模的越剧团浩浩荡荡开进我村,戏资全免,村里只供吃住,演出却精彩,每晚都是人头攒动,各类卖小吃的摊贩边招徕生意边观赏演出,煞是热闹。剧团团长分派到我家住,此时的我已无当越剧演员和编剧的念头,但对越剧的喜爱没减,这位赵姓团长与我很是说得来,我与他谈剧情谈人物谈各个流派唱腔……这令他大为惊讶,说我对越剧的认识和理解已达到一定的专业水平。白天,赵团长帮我家插秧,我们在水田里仍然津津有味聊着越剧。这个剧团在我村一驻就是二十多天时间(这些非公立剧团在淡季要用这样的方式养团,直至迎来演出旺季,现在是否还是这种情况我不得而知)。我与赵团长也成了忘年之交,互相通信长达十多年时间。

我的漂泊生涯中,越剧并没有远离,到上海总要看一两场越剧,在天津这个喜欢京腔的城市,我在一家古老剧院看了一场越剧《杜十娘》至今记忆犹新。后来工作固定下来,休息时与同样喜欢越剧的妻子一起欣赏一段越剧唱腔,其乐无穷。纪念越剧百年活动,我将能看到的文章都收集起来,对越剧的起源沿革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。

越剧百年,我爱上她近四十年,算不算一位铁杆越剧迷?